陸靈停了下來，她身邊的尼古拉斯回頭看了一眼，先行離開了。

她在原地等著男孩兒，他還在生氣嗎？她看著他的臉，想要得到答案。

英俊的臉上沒什麽表情，聲音裏卻透著點冷淡，“我父母知道你和阿萊克斯不過聖誕，所以想問你有沒有興趣今晚去我們家？安娜也從愛丁堡回來了，很想見你。”

安娜-安柏是派崔克-安柏的姐姐，跟陸靈關系一直不錯，只不過這幾年在愛丁堡工作，都沒什麽機會見面。去年聖誕節，她都沒有回倫敦。

陸靈思忖了一下，看向男孩兒，“你呢？還生我的氣？不希望我去？”

派崔克也看著她，其實他知道，對面的女人只有在跟他說話的時候，才會有這麽柔和的目光，更多的時候她是冷漠和倔強的。他臉上劃過一絲無奈，目光漸漸柔軟起來，別過頭去說道，“我沒有那麽想。”

陸靈聽他這麽說，終於笑了，眼睛彎彎的，“好的。我跟老板說完工作就過去，可能會有點晚。”她說著想起什麽來，“可是……到處都關門了，我都沒法買瓶紅酒帶去……”

“那不重要，你能來，他們就很開心了。我等你一起。”

陸靈想起可愛的傑克和露西，確實沒什麽需要擔憂的。她又看了看派崔克，他出了好多汗，訓練服上、球襪上都是泥濘。他在訓練課的最後階段很拼，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明天的體能，她於是說出自己的擔心。

派崔克盯著她的笑眼，認真說道，“我體能很好。”

他的意思是他完全不需要輪休嗎？

“嘿，派特，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嗎？好球員不會輕易質疑教練的決策。”

派崔克別過眼，“我先回更衣室洗澡了。”說著他把外套甩到肩頭，從她身邊走了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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派崔克在更衣室裏慢吞吞地淋完浴。然後他裹著浴巾，擦著頭發走到了自己的衣櫃。他不過洗個澡的功夫，人都走的一幹二凈了。子翔和伊恩走的時候好像還打了聲招呼，就著水聲他也沒聽清楚。

他換上自己的衣服，甩了甩依舊濕濕的頭發，坐了下來。

艾比在WhatsApp上說問他有沒有到家。她今天也是跟家人在一起。他們還沒到那種程度，所以不會帶彼此回家過這種節日。

他沒著急回，跳出了WhatsApp的程序，打開了YouTube，在搜索框裏搜了主教練的名字。最上面的都是尼古拉斯-弗洛雷斯作為主教練的視頻，包括QPR自家YouTube頻道的采訪。派崔克往下拉了拉，終於看到了尼古拉斯球員時代的集錦。

他點開看上去像素比較高的那一個，認真看了起來。公平地說，尼古拉斯踢球不錯。

不過，任意球腳法麽？男孩兒想道，只要我想，就不可能比你差。

他跳出YouTube的程序，回了女友，“在等克裏斯汀，她今天去我家過聖誕節。x”

****

尼古拉斯發現助手第三次看表之後，終於開了口，“克裏斯汀，如果你有事的話，可以先走。”

他坐在沙發上，仰著頭同時看兩個屏幕，有時會突然暫停，做點筆記。

輸球之後，他的話一直不多。

陸靈看了他一眼，猶豫了一下站了起來，他全神貫註的樣子讓她有點不知怎麽開口。今天是聖誕節，他還是會在這個辦公室裏一個人呆到半夜嗎？看樣子也不可能飛回西班牙和家人團聚，有沒有可能他的父母飛過來呢？她抿著唇，站了好一會兒，既沒重新坐下，也沒直接走人。

這時，他按了暫停鍵，扭過頭來說道，“你到底是走還是留下？不要浪費時間。”

他還真是沒好氣，她想。

“我今天去朋友家過聖誕節。”她說著就往外走。

尼古拉斯沒吭聲，球賽的聲音又響起來了。

陸靈走到門口時踟躕了一下，回過頭來說道，“聖誕快樂！”

他眼睛半秒也沒離開屏幕，隨口回了句，“你也是。”

****

陸靈從辦公室出來，連忙給派崔克打電話。那頭很快接通，說在停車場等她。

她到達停車場時他正靠在自己的車門上玩手機。男孩兒剛淋完浴不久，淡金色的短發看上去很柔順，倒是沒有抹發膠。

“抱歉，派特。你等很久了嗎？”陸靈走過去說道。

男孩兒微笑著搖頭。他不生氣了。她想。

安柏家在前幾年就搬到了溫布爾頓附近，東倫敦的舊公寓也已成為歷史。他們搬走之後，陸靈只去過他們新家一兩次。

這個街區兩邊都是英國常見的聯排別墅，他家就是靠右最中間那一幢。像前面很多家一樣，他家門口也亮起了聖誕彩燈。

門一打開，正是許久未見的露西-安柏，派崔克的媽媽。露西五十來歲，頭發和眼珠的顏色跟兒子一模一樣，有些瘦，中長發散落在肩頭，笑起來又漂亮又溫柔。年輕時必然是美人。她熱情地抱住陸靈，“噢，我親愛的緹娜（克裏斯汀的昵稱），你怎麽樣，好久不見！”

“嗨，露西，謝謝你的問候，我很好，你怎麽樣？”

他們寒暄著進了屋，傑克和安娜聞聲趕來。傑克比露西大上幾歲，除了肚子有些發福，身材保持的倒也算勻稱。比起妻子的好相貌，他相對平庸一些，但是整個人很有氣場，個頭比派崔克還要高一點點。

安娜比派崔克大六歲，二十四，畢業後就留在了愛丁堡一家房產中介工作。與派崔克一樣，她也繼承了母親的好相貌，而且身材凹凸有致。跟艾比算是一個類型的姑娘，也許比艾比還要狂野一些。

雖然陸靈跟他們家人很熟悉，甚至是親密，不過來的路上，她覺得自己聖誕節空手造訪，哪怕派特說不要緊，似乎還是欠妥。但又不好調頭回去，說到底，這種節日，她有些軟弱了。

屋子裏在放《美妙的聖誕節》。

這幾天，陸靈快把這首歌聽吐了。

她開了個玩笑抱怨了一句，安娜連忙指著弟弟說道，“還不是派特喜歡。”

派崔克躺在沙發上看BTSport的歐冠小組賽集錦，這時聽到她們的談話，偏了偏頭，看了這邊一眼，慵懶地說道，“拜托，緹娜，這是一首很棒的聖誕歌曲。”

陸靈聽到這個稱呼瞪了沙發上的男孩兒一眼，知道他是在模仿安柏家的其他人喚她。男孩兒看到她的表情，壞笑了一下，轉頭繼續看電視了。

傑克和露西在廚房裏，安娜在她身邊，八卦著自己最近的一個約會。

客廳的壁爐裏開著電火爐，聖誕樹被裝飾的很漂亮，下面有很多禮物。除此之外，屋裏處處都是冬青和聖誕花圈，還有榭寄生。

無處不在的節日氣氛，是她印象中的安柏家的聖誕節。

晚餐的時候，他們邊聊邊吃，氣氛好極了。傑克也是球迷，不可避免的聊了很多足球的話題。後來又聊到了派特的新女友。

露西、傑克和安娜對於派特的現任女友很八卦，一直追問陸靈到底是什麽樣的姑娘。陸靈頗為無奈，她也只見過艾比兩面，雖說彼此印象不錯，畢竟不了解。

派崔克悠然自得地切了塊火雞肉到盤裏，又喝了口蛋酒，一點也沒有拯救她的意思。

大約到了九點鐘，陸靈覺得該回去了。其實時間還早，她主要想去東倫敦看看陸允桂。她跟安柏一家說了好幾次再見，總算是從屋裏出了來。

外面很清冷，不僅僅是溫度上的，相較於屋內的溫暖和溫馨，陸靈恍惚了一下。

派崔克跟在她後面出來，男孩兒把門輕輕掩上。

陸靈回頭一看，他還給她準備了禮物。她今年忙的忘記給所有人買禮物了。

她尷尬地把手縮到羽絨服的口袋裏，抱歉地笑著，“派特，我的禮物推遲一周。”

“我會記得的。”男孩兒毫不客氣，然後遞給她包裝的很漂亮的小盒子。

陸靈一拿到手就知道是什麽了，都不用拆開來，他送了她一盤CD。

“誰的？”

“One Direction.”他憋著笑，一副惡作劇成功的模樣，像極了小時候。

“噢，派特，你的禮物絕不會超過十鎊！”

*****

屋裏有股奇怪的氣味，像是餿臭。有些刺鼻，但是還沒到讓人忍受不了的地步。沙發上堆滿了臟衣服，桌上除了吃剩的泡面盒、外賣盒還有好幾份報紙，報紙上壓著一本厚厚的英漢詞典。

陸允桂在廚房燒熱水，問女兒喝茶還是咖啡。

陸靈說不用了。她拿起報紙翻了翻，這些報紙只有一個共同點，就是都報道了QPR的新聞。

他從廚房走了出來，端著杯咖啡，本想遞給女兒，但是看她沒有接的意思，便放到了桌上。

陸靈問他最近還有沒有開車，他點點頭，說每天會跑幾次機場，有時候也跑搬家。

陸允桂說，那個太陽報的記者被開除了真是太好了。陸靈點了下頭，也沒吭聲。

父女倆面對面坐著，似乎沒話說了。

不過陸允桂心裏暖洋洋的，他沒想到今晚女兒會來看他。他若早知道，肯定會把家裏收拾收拾。這亂七八糟的，她一會兒又該說他了。他想。

陸靈把杯子裏的咖啡都喝完了，發了會兒楞，站了起來，“我得回去了，明天還有比賽。”

陸允桂點點頭，也站了起來。像是想到了什麽，他伸了伸手，“小靈你等等。”

說著他轉身去了臥室，把iPad拿了過來，他指著上面說道，“小靈，你看這個。”

陸靈瞥了一眼，知道他說的是嚴嘉的那個采訪。

陸允桂又道，“這個記者來找過我。”

從公寓裏出來，下起了小雨。白色聖誕節可遇不可求，濕潤聖誕節倒是經常光臨倫敦。

陸靈不知道嚴嘉是怎麽找到陸允桂的，好在陸允桂說她並沒有問什麽特別的問題，只是隨便聊了幾句。但她心裏始終有些不踏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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